人类能长生不老吗
对永生的渴求,是我们人类永远的心结。但与其追求寿命的延长或者永生,不如让我们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更加健康,更加精彩,更加有意义。
从 2000 多年前的秦始皇派徐福携数千童男童女,东渡蓬莱仙山所求的长生不老仙方,到现代的 “人体冷冻术”,长生不老或许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视线回到上世纪 50 年代,科学家从一位患有宫颈癌的名叫海瑞塔 • 拉克斯(Henrietta Lacks)的女性身上,得到现在全世界的生物医学实验室大概都会用到的细胞系——Hela 的故事,这让我们认识到:人类细胞的确能够在体外实验室里获得永生。
20 世纪初期,大多数科学家坚信细胞的永生能力。1912 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法国外科医生卡雷尔就坚定地认为,人体所有细胞都具有永生能力,只要生长环境和营养成分合适,它们都能无限分裂增殖。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同意这个观点。1961 年,美国解剖学家海佛烈克研究发现,正常人类细胞在体外培养条件下只能分裂大约 60 次,进而步入衰老期,最终死去,称为 “海佛烈克极限”,从而驳斥了卡雷尔“一般正常的细胞具有永生性” 的论点。而 “海佛烈克极限” 最终与 20 世纪 30 年代所发现的染色体端粒联系到一起,为我们揭开 “细胞永生” 的神秘面纱。
端粒是细胞遗传物质的载体——染色体末端的 DNA 重复序列形成的一种特殊复杂结构,对染色体保持其结构完整性和稳定性至关重要。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科学家意识到,由于遗传物质 DNA 复制机制的特殊性,每经过一轮复制过程,亲代染色体 DNA 的末端必然因无法得到复制而在子代中丢失,称为 “末端复制难题”,而由此必然导致染色体端粒不断变短和染色体的不稳定,进而细胞衰老或死亡。这就是所谓的细胞衰老“端粒假说”,也解释了前面提到的“海佛烈克极限” 问题。
由此看来,端粒似乎成了揭示 “海佛烈克极限” 和“细胞永生”背后秘密的关键。1975 年到 1977 年间,美国科学家伊丽莎白 • 布莱克本发现,端粒 DNA 是一段由极其简短的 DNA 序列组成的成百上千的重复序列。
例如,人和小鼠的端粒 DNA 为 TTAGGG 的重复序列。1985 年,布莱克本与她的博士生卡罗尔终于找到了参与端粒 DNA 延伸的端粒酶——谜团最终解开,我们也不禁再一次赞叹大自然设计之巧妙:端粒酶能够通过精妙的机制合成出端粒 DNA 序列 TTAGGG,添加到染色体的末端,维持端粒 DNA 的长度,解决了 “末端复制难题”。这一系列科学研究,最终成就了布莱克本、卡罗尔以及他们的合作者、哈佛大学医学院的杰克 • 绍斯塔克,让他们得以共同分享了 2009 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在正常人体细胞中,端粒酶活性受到相当严密的调控,只有在某些需要不断分裂的细胞当中,比如造血干细胞和生殖细胞,才能检测到端粒酶活性,而分化成熟的细胞一般不需要再进行分裂,端粒酶活性也已丧失。因此,如果将分化细胞进行体外培养,必然达到 “海佛烈克极限” 而进入衰老期,最终死去。
因此,癌细胞作为在某种意义上的永生细胞,必然需要突破 “海佛烈克极限”,解决“DNA 末端复制问题”。在细胞的癌变过程中,各种抑癌基因的缺失和癌基因的激活,虽然能够给癌细胞这辆赛车松开刹车,加足油门,让它得以飞速前进,但如果每行走一公里,汽车轮胎(细胞 DNA)都要磨损的话,它总会有轮胎报废,不能前行的一天。于是,“邪恶” 的癌细胞选择提高端粒酶的表达,重新激活端粒酶活性。在所有类型的癌细胞当中,大约 90% 的癌细胞选择了这种策略,Hela 细胞也是如此。
对端粒酶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燃起了人们延长寿命,甚至追求长生不老的热情和希望,以为找到了人类寿命 “开关”。
很多以小鼠为对象的研究显示,端粒酶 TERT 的表达确实能够一定程度上延长它们的寿命,但同时也增加了癌症风险。多细胞高等动物,包括我们人类,无疑是高度复杂的新陈代谢系统。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当我们过度关注生命过程中的某个分子机制的时候,往往很容易忘记生命活动整体的复杂性,忽略自然界的一些基本法则。我更相信,经过漫长的生命进化过程,通过与周围的生存环境相互作用,人类的寿命极限早已写入我们的基因当中,形成一个不可分割、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整体——要想改变人类的寿命极限,或追求长生不老的话,我们恐怕只能从头来过,重新设计一个全新的基因蓝图,而倘若果真如此,那样的 “人”,还属于人类吗?
也许,对永生的渴求,是我们人类永远的心结。但与其追求寿命的延长或者永生,不如让我们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更加健康,更加精彩,更加有意义。正如 2000 年前,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卡所说的,“生命如同寓言,其价值不在长短,而在内容”。
如此,当我们年华渐老,行将离去的时候,能坦然地对孩子说:我留给你的,是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