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大的小鳗鱼们躲藏在缅因州的佩马奎德河里。
在美国康涅狄格州,每年夏天,当河水水位降低时,当地人就开始整修用来拦截游鱼的鱼梁(鱼梁的木质缝隙会让水流穿过,而游鱼却被困其中)。人们要花近四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这项工作,为鳗鱼的洄游做准备。而鳗鱼洄游只发生在九月的两天晚上,那时成熟的鳗鱼会借着朔月的黑暗顺流而下,游向大海。美国的飓风季节天空黑暗,河水水位也最高,洄游往往伴随风暴引发的洪水。当地人称,鳗鱼是“黑暗的情人”。
等待这一刻到来的,不只是人类,秃鹰们盘旋而下,在鱼梁旁的树梢上静静地守候着。如果九月洄游的形势不错,当地渔民能捕捞到2500条鳗鱼。但他们会放过体型最大的雌性。一旦它们能成功地游到大海产卵,一条鳗鱼能产下3000万只卵。鳗鲡属淡水鳗鱼,它们也是一种古老的鱼类。五千多年前,它们开始进化,扩展到16个种类和3个亚种。大多数迁移鱼类(如鲑鱼和鲱鱼)是溯河产卵种群。它们在淡水产卵,成年后生活在咸水中。淡水鳗鱼是少数几种背道而驰的鱼类,它们在海里产卵,在湖泊河流和河口度过成年时光——那是一段被称为降海洄游的生命历史。一般而言,人类只能在上游水系找到雌性鳗鱼,而雄性鳗鱼则呆在河口。鳗鱼在河里也许要生活几十年,然后返回大海产卵,继而死去。从来没有人亲眼见到淡水鳗鱼产卵。对鳗鱼学家来说,鳗鱼神秘的繁殖习惯依然是个难解之谜。
在溪流和池塘中捉到的鳗鱼的卵悬浮于大海,特别是北大西洋西南部的马尾藻海群中。而在一个多世纪以前,人们还对此一无所知。1896年,两名意大利生物学家在水池中观察到一只鳗鱼幼体蜕变成鳗鱼。而在此以前,人们一直把鳗鱼幼体当成是独立的物种。
鳗鱼重返大海的努力百折不挠。它们迁移的能力也非常奇妙。它们在湖泊池塘和柱坑中现身,又摇头晃脑地离去,很难看出与海洋的联系。在潮湿的夜晚,数千条鳗鱼结队从池塘游出,扭动着湿滑的身体,穿过陆地,奔向河流。在新西兰,猫在长满青草的围场抓住鳗鱼,再带到农场门阶处的情景司空见惯。法国诺曼底的农民说,鳗鱼会在春天的夜里离开河流,为自己找到前往菜地的路,去吃豌豆。很显然这只是个传言,不过,鳗鱼是唯一会从水中窜出来取走放在河岸上食物的鱼,而且鳗鱼的食谱非常复杂:从水生昆虫到其它鳗鱼,几乎通吃。
且不说它们的适应性,仅仅是数百万条成年鳗鱼跨越数千英里,从河流出发横渡大洋的迁移就肯定是地球上任何生物中最难得一见的旅行。一路上它们要面对一系列危险:水电站大坝、河流改道、污染、疾病、遭遇(多纹鲈、白鲸、特别是鸬鹚)捕食,还有越来越多的人类捕捞。如今,随着气候变化,又隐现出另一种潜在的危险:洋流移位有可能迷惑迁移中鳗鱼。遗憾的是,尽管鳗鱼在某些人看来很珍贵,但目前它们不可能很快就出现在重点保护之列。
从亚里士多德到大蒲林尼,从艾萨克·沃尔顿到卡尔·林奈,博物学家推出各种有关鳗鱼如何形成的理论:小鳗鱼从泥中冒出来;通过在岩石上摩擦,鳗鱼越变越多; 它们从五月和六月降下的特殊露珠中诞生;它们生下小鳗鱼。问题是,没有人能在鳗鱼体内确认出精子或卵子。1700年代末的四十多年内,人们在意大利科马乔著名的鳗鱼渔场抓住1亿5千2百多条洄游的成年鳗鱼,破膛后,却没有发现一条带卵的鱼。没有人能肯定地说鳗鱼是否有性别,因为没有人能确认它们的生殖器官。直到19世纪,生物学家才发现,只有在成年鳗鱼离开河口,前往它们的海洋产卵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以后,鳗鱼的性器官才会逐渐成熟。
1800年代末,在意大利的里雅斯特,一位名叫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医科学生受命研究雄性鳗鱼的睾丸。他假设鳗鱼睾丸是体腔内结成的白质环。(弗洛伊德有关鳗鱼的论文是他最早出版的作品。)1897年,有人在墨西拿海峡抓住了一条性成熟的雄性鳗鱼,确认了这个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