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规可否“罩”住穿山甲

来源:科学网 发布时间:2017年01月22日 浏览次数: 【字体: 收藏 打印文章

 

1月2日,对一种进化了8000多万年的哺乳动物——穿山甲来说,绝对是重要的一天。从这一天起,全球的穿山甲国际贸易正式被全面禁止!那么,这对打击穿山甲国际走私会产生实质性的意义吗?能改变穿山甲的命运吗?

2017年1月2日,对一种进化了8000多万年的哺乳动物——穿山甲来说,绝对是重要的一天。从这一天起,根据2016年第17届《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即CITES,《华盛顿公约》)的规定,全部8种穿山甲物种从CITES附录II提升至附录I,全球的穿山甲国际贸易正式被全面禁止,未来不可能再有任何形式的合法穿山甲进口制品!

野生动物保护人士认为,这会对打击穿山甲国际走私产生实质性的意义,但也不能因此过分乐观。只要过度利用和生境破坏这两项决定物种命运的威胁因素没有彻底去除,穿山甲仍将走在灭绝之路上。

惨淡的科学研究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来,国内穿山甲的种群数量究竟还有多少。

全球共有8种穿山甲,主要分布在亚洲的中国、马来西亚、印度和非洲等国家。中国有其中两种,中华穿山甲和印度穿山甲,广东、广西、江苏、浙江、江西、福建、湖南、云南等省区都有它们的足迹。

然而,一方面,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物种红色名录已将所有穿山甲列为濒危物种,其中中华穿山甲和马来穿山甲列为极危,意味着它们的确已经很难被找到。另一方面,我国还从来没有过一次专门针对穿山甲的全国性的资源数量调查,更别提数量变动的分析和长期监测。

物种保护的基础是扎实的科学研究。华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吴诗宝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仅限于各个地区对于穿山甲个体数量的调查是欠缺系统性和全面性的,而且方法的设计也无法做到完全的科学、合理。要实现这一点,有赖于对野生动物野外生态学的研究。

可我们对于穿山甲的了解常常仅限于其生活习性、活动习性、繁殖习性、食性的一般性了解。比如,它们披着一身由皮肤角质化而来的鳞片,且擅长打洞。平常没有什么固定住所,随觅食时所挖的洞穴而居。穿山甲的食物来源比较单一,主要以白蚁为生,也正因如此,这个物种在森林害虫防治上有着重要的生态价值。

由于这个物种特有的一些习性,科学调查和监测的确存在一些难度。吴诗宝解释,穿山甲是一种夜行动物,白天在洞中休息,夜间外出觅食。而且,它可以随时缩成一团,隐蔽性极强,痕迹又不明显。穿山甲的洞穴本是研究的重要对象,但仅仅是把洞的数量转化成准确的穿山甲个体数量,就是一个不小的课题。

早在2000年初,吴诗宝就提出,必须对穿山甲进行全面的野外生物学研究,包括对其一年四季及昼夜活动规律、活动习性、食性、繁殖习性、种群结构组成以及栖息地的要求等进行重点研究。另外,迅速组织力量,开展资源清查,对我国现有的穿山甲资源量及栖息地做一次详查,给出较为真实的资源量、栖息地面积及分布图等资料。

然而,跟穿山甲惨淡的遭遇相对应的是,科学研究的投入也非常有限。只有少数研究人员仍在关注这个物种,系统、全面的调查至今都没有实现。

停止利用才能实现保护

作为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物种生存委员会穿山甲专家组成员,吴诗宝研究穿山甲已有20多年时间。他开始关注这个物种是在1994年,当时他还是湛江师范学院的一名教师,是当地一车一车从越南走私的穿山甲让一直从事濒危物种研究的他意识到,这个物种恐怕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对穿山甲的天敌而言,那一身盔甲,加上蜷缩的形状,是十分有效的抵御手段,但面对猎人,却全然无效,穿山甲从来不懂得主动攻击。

经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到八九十年代的疯狂捕杀,到了20世纪末,中国本土的穿山甲已经商业性灭绝。此后20年,尽管国际、国内对非法贸易、非法利用进行持续的打击,但穿山甲的种群丝毫没有恢复的迹象,从东南亚、非洲向中国走私的穿山甲数量也并没有减少。

“这也意味着,现有的保护对于穿山甲灭绝的趋势基本没有起到遏制效果。”吴诗宝坦言。

去年,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濒危物种基金发布了针对政府信息公开穿山甲状况的调查报告。报告显示,目前全国对于穿山甲的年需求量约为20万只,其中食用和药用的比例基本为1:1。而合法进口量远不足以满足国家允许的消耗控制量。

就在2016年9月末第17届《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将全部8种穿山甲物种从CITES附录II提升至附录I后,10月31日,香港警方在西贡破获一宗走私穿山甲案,检获总值145万港元的冰鲜穿山甲;12月27日,中国海关在上海查获了近年来最大的一起穿山甲鳞片走私案,获得穿山甲鳞片逾3吨。

目前国内穿山甲甲片库存量和来源的信息依旧十分匮乏,随着穿山甲国际贸易正式全面禁止,中国穿山甲甲片的来源也会被彻底杜绝。吴诗宝表示,如果再不立即停止对野生穿山甲资源的利用,其他任何对穿山甲的保护行动都可能成为徒劳。

科学可以做什么

近年来,随着保护组织和舆论的关注,穿山甲或迎来改变命运的最后机会。

吴诗宝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野外调查发现,目前广东、福建、浙江、江西、海南岛地区尚有被当地百姓目睹的少量野生个体。当务之急,是对仍有穿山甲个体分布的栖息地进行就地保护,把资源数量相对较多的保护区作为穿山甲保护区,对穿山甲资源进行集中保护。而它的前提是,需要迅速、全面地进行资源清查。

除此之外,穿山甲的药用价值是造成它巨大需求量的重要原因,目前,它的成分、药效、替代品研究都还存在争议,并没有明确的结论。比如,近年来对药用穿山甲的替代品猪蹄甲研究较多,认为药用成分比较接近,但可靠的临床研究结论仍无法得到。在吴诗宝看来,国家应该组织一项针对药用穿山甲代用品的多学科联合攻关,对相关的科学问题予以确认。科学的研究结论还能引导人们不再过度神化、迷信穿山甲的功效。

还有一项有意义的保护实践,可能也是最后的办法,就是穿山甲的迁地保护。这个想法在吴诗宝的脑子里已经存在了十几年。

所谓迁地保护,就是利用野生个体进行人工驯养、繁殖,等到种群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再将它们放归到适合的栖息地。这是生物多样性保护,尤其对于那些灭绝趋势在自然状态下不可逆转或是基因快速丧失的物种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方法。穿山甲正面临这样的状况,由于野生个体数量已经非常稀少,即便停止捕猎,种群恢复也异常困难。而大熊猫、朱鹮、扬子鳄等明星物种正是通过这种方法得以保存下来的。

不过,穿山甲人工驯养、繁育一直被视为一个生物学难题,因为该物种进化程度很低,习性特别,产仔率本来就很低。它们只吃白蚁、蚂蚁,人工食物很难满足,体温较低,调节能力差,还缺乏先天的免疫基因,在人工圈养条件下经常因为管理不善得病死亡。

但是,经过十几年的研究,华南师范大学的研究团队目前已初步掌握了穿山甲人工引种与驯化技术、养殖圈舍建造技术标准、人工饲料配方与饲料生产加工方法、一般疾病防治技术、人工配种与育幼方法等,穿山甲可以在人工圈养条件下存活并繁殖后代,尽管仍有一些科学问题需要改进和提升。

这也意味着,迁地保护的研究方向应该得到重视,并将其转化成保护的行动。

吴诗宝还提到,迁地保护的前提是有足够的野生种源用来繁殖,但合法来源实在太少。“事实上,非法捕猎和走私查获的活体是非常重要的种源,但目前查获的活体无论是放生还是人工养殖,都很少有科研团队的参与。”他强调,不科学的放生或者交给缺乏专业知识指导的经营性养殖场,都无法对这些死里逃生的穿山甲进行有效保护。

《中国科学报》 (2017-01-20 第4版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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